柳超签约苏杜瓦俱乐部，一次极为低调的转会，在本刊披露之前，尚无人知晓；杨木试训扎尔吉里斯，一次更加低调的试训。过去的两个月，两位中超小将远赴立陶宛，在这个东欧小国追寻自己的足球梦想。

　　我春节回家过年的计划因为一个意外的电话而不得不搁浅了。电话是立陶宛大使馆打来的，他们通知我杨木的签证已经办妥。我压根没想到立陶宛人办事会这么利索，原来要两周下来的签证，竟然变成了两天。后来才得知是扎尔吉里斯俱乐部总经理门陶戈斯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他对杨木这位中国中锋的到来已经望眼欲穿了，尤其是在柳超成功加盟了该队的死敌苏杜瓦队之后。门陶戈斯磨破了嘴皮子，终于让大使馆的人减化了程序。

　　拒绝了申花的高中锋

　　今年21岁的杨木，是我在长沙金德俱乐部任职期间重点挖掘的球员。他的父亲杨楠曾经担任沈阳金德队的助理教练。由于杨木有出众的身高和速度，我对他的未来充满了期待。据我的判断，倘若一切顺利的话，最多只需要3年时间，杨木与张成祥就会成为国内最出色的本土锋线组合。长沙金德队未来甚至不需要雇用外籍锋将了。金德队的症结在于没有边路攻击手，俱乐部将来可以把外援放到在两翼，改变以往的由外援包打中轴线的思路。 


　　当然，杨木与张成祥也有弱点。杨木的基本功一般，作为高中锋，头球竟然是软肋。我曾经与杨楠开玩笑说，你是70年代中国足坛出了名的空霸，杨木可是没有得到你的头球基因呀。2008年下半年，于明成为金德队助理教练，我交给他的任务就是狠练杨木的头球。于明告诉杨木，顶1万次以上的传中球，就可以找到点儿感觉。半年时间下来，杨木真的顶了15000次以上。杨木的头球有点模样了，可距离宿茂臻还很远，另外他脚下的世界还不够精彩。

　　2009赛季，杨木加盟新加坡幼狮队。根据新加坡足总的优才计划，他们想从中国1989年以后出生的球员当中寻找好料，而高中锋正是急于寻找的目标。那一年，杨木遇到不少挫折，先是脚趾骨折，后来新加坡队要备战东南亚运动会，杨木属于外援身份，无法参加该赛事，因此他代表幼狮队在联赛里获得的出场时间很少，在有限的出场时间内，杨木攻入了4球。

　　我特意看了看他在新加坡联赛的进球视频，有一个头球破门可圈可点，而且是顶进了韩国超红队(新加坡联赛里由韩国球员组成的球队)的大门，从这个进球我看出他的头球水平很有进步。到了赛季末，幼狮队决定与杨木摊牌——新加坡足总非常希望他能留在该国，并且在幼狮队效力4年，这样他就可以像老乡邱礼一样，拿到新加坡国籍，还有机会代表新加坡队参加世界杯预选赛。不过杨木的态度坚决，他非常想去欧洲踢球，新加坡国籍对他没有诱惑力。他感到s联赛的技战术含量太低，还不如国内的中甲联赛，因此杨木婉拒了新加坡足总的盛情。杨木同到国内后，参加了沈阳东进、重庆力帆和上海申花的集训。上海申花对杨木表现了浓厚的兴趣，可杨木还是背着行李，离开了申花队的营地。杨木的行为让恩师于明非常不解，于明询问：“你小子真是的，申花队都不去，你还想去哪儿？”杨木却说，他对国内的足球厌倦了，他只想到欧洲开开眼界。

　　除夕夜空降立陶宛

　　春节前夕，我接到了立陶宛好友，也是国际足联经纪人戴维的邮件，他说门陶戈斯还记得杨木。因为去年年底我到立陶宛时候，介绍过这名球员。门陶戈斯希望杨木能到维尔纽斯队试训。杨木非常高兴能有这个机会，虽然立陶宛联赛的水准充其量只是欧洲的第四等级。

　　很快我就收到了门陶戈斯邀请信。邀请信是由扎尔吉里斯俱乐部发出的，我感觉这是一条“史前信息”，因为这家俱乐部已经消失两年之久。戴维也没有详细解释，他就告诉我，扎尔吉里斯队“复活”了，他们有希望征战新赛季的立陶宛甲级联赛。到了立陶宛，我对门陶戈斯充满了敬意，原来这小子跳槽了，他离开了维特拉队。那支球队欠薪已经半年之久，门陶戈斯也在讨薪者的行列之中。不光如此，作为总经理的门陶戈斯还自掏腰包，付给了球员们多场赢球奖金。门陶戈斯热情不减，又鼓捣起扎尔吉里斯队，这回还是担任总经理，不过眼下“就差钱”，一切开支都要由他自行支付。

　　杨木签证办妥，门陶戈斯那边是12道金牌令催促我们快来，他才不管中国春节是几月几号。就这样，大年三十，我和杨木坐上了芬兰航空公司的班机……从飞机舷窗上能看到的仅是白色，立陶宛还在隆冬季节。傍晚时分到了维尔纽斯，我和杨木迫切想找一家中餐馆，毕竟这是除夕夜。离酒店不远有家中餐馆，当地的华人正在庆贺春节。老板娘是佳木斯人，她喊我们过来一起用餐。餐桌上还摆着饺子，顿时有了回家的感觉。当地人拿来一把椅子，让老板娘坐在上边，杨木也帮忙，大家连举椅子五十下。后来得知这是当地风俗，庆贺老板娘的50岁生日。

　　大年初一，门陶戈斯亲自来接我们。当天正赶上扎尔吉里斯的队内测试，杨木测试30米和60米跑，我在一旁与门陶戈斯聊天。我知道扎尔吉里斯在立陶宛意味着什么。立陶宛人并不愿意提前苏联时期，按他们国家现在的官方说法，那段日子是他们的“苏联占领期”。但扎尔吉里斯例外，那可是一个荣誉称号。前苏联足球甲级联赛有16支队伍，扎尔吉里斯是常客。1980年代还进入过前苏联甲级联赛三强。在中苏关系解冻前，他们到过中国访问，因为战绩不佳，回国后还遭到过高层的“修理”。

　　立陶宛独立后，全国差不多有2／3人口是扎尔吉里斯球迷，因为作为立陶宛国球的篮球，也有一支同名的俱乐部，不过他们总部在考纳斯市，而足球在维尔纽斯，两家没有任何关联。

　　就是这样一支光荣的球队，前年却忽然消失。原因是老板在莫斯科被捕，再加上金融危机，所以很快宣布破产。一些怀旧的球迷自愿出钱，其中就包括门陶戈斯。他们组建了一支业余性质的扎尔吉里斯队，苟延残喘于纯业余性质的丙组联赛。门陶戈斯是扎尔吉里斯铁杆球迷，他发起了重建扎尔吉里斯的运动，他争取拉到50万欧元赞助款，这笔钱足够他们支撑一年的立陶宛甲级联赛。作为顶级联赛，立陶宛甲级联赛并不搞升降级，参赛队的资格完全由足协来认证。门陶戈斯除了搭建新班子，还要频繁上书房行走，为的就是拿到参赛资格。

　　杨木到达前一天，球队先到了一个“杨”，他是扬-波博洛夫斯基。门陶戈斯没有学过中国拼音，他把中国的杨称为“杨戈”。波博洛夫斯基是门陶戈斯动用个人关系，准确地说是靠他的女朋友使出了神通广大的技巧，硬是说动俄超泽尼特俱乐部高层，把波博洛夫斯基租借给扎尔吉里斯一年。要知道波博洛夫斯基可是俄罗斯u21队长。不久后，门陶戈斯又得到两名实力派的泽尼特球员，泽尼特老板还答应6月份访问维尔纽斯，与扎尔吉里斯进行一场商业比赛，这一切均属于免单洼质。

　　波博洛夫斯基在酒店好奇地打量着中国杨。杨木虽然在新加坡呆了一年，但英语还属起步阶段，无法与俄罗斯的“杨”交流。不过俄国杨鼓励杨木，他说：“韩国球员金东进和李皓刚到泽尼特那会，英语也是零，但是他们的勤奋得到了泽尼特俱乐部上下的认可。”

　　第一天身体指标测试，主教练伊戈里斯对杨木非常满意，尤其是力量、速度和弹跳三项，均是队内前三名。伊戈里斯曾经效力过基辅迪那摩队，也是立陶宛老国脚，他对中国球员的身体条件感到吃凉。门陶戈斯提到，杨木加盟扎尔吉里斯只剩下一关，就是周六晚上的教学比赛，他们要与另一支甲级队陶拉斯队热身。

　　柳超的蜗居

　　周三下午，扎尔吉里斯队没有训练，戴维便建议我去一趟马里扬波利市，立陶宛与爱沙尼亚u21队将在苏杜瓦俱乐部的主场踢教学比赛。据说立陶宛国字号队伍的主场已经不在维尔纽斯，因为扎尔吉里斯俱乐部解散以后，球场缺少运营经费，已经不能作为国际比赛使用。立陶宛足协将国字号主场定在马尔扬波利市。马尔扬波利是一个只有5万人的城市，我此行的另一目的，是要访问中国球员柳超。

　　那场U21队比赛索然无味，比赛在室内进行，只有激烈，没有观赏性。立陶宛国家队主教练祖陶塔斯与我一起坐在观众席。立陶宛室内球场通常是业余和职业队混用，球场中间隔个大网，一边是百姓足球热火朝天，另一半是职业队哨然无声的科班训练。立陶宛只有民众，没有名人，人们可以在维尔纽斯小酒馆里看到某位部长，甚至总理，就算是大名鼎鼎的“世界屋脊”萨博尼斯出现在老城区，人们也仅是点头和微笑。一句话，这里不追星。

　　苏杜瓦队俱乐部总经理罗穆陪着祖陶塔斯看球。赛后，操着一口流利英文的罗穆开门见山地对我说：“赶紧让你们的中国小伙子学说英语，否则我只能看到他一双脚，而看不到他的大脑。”罗穆并不掩饰他对柳超的喜爱，他说：“我们立陶宛只有300多万人口，当我找到柳超时，我非常的吃惊。这小子在左路太快了，可惜他不会说立陶宛语或者英语。”罗穆告诉戴维，由于立陶宛U21队占用场地，苏杜瓦队当天下午没有训练，柳超应该就在家里休息。

　　我在离苏杜瓦主场不远的邻街房子里找到柳超，他住在家庭式小旅馆里的二层。柳超看到我时，几乎瞪大了眼睛，看得出他长时间没有看到中国人了。柳超的房间只有12平米，大单人床占据了房间2／3面积，以至于没了其他坐的地方。柳超想把唯一的椅子让我，我说还是坐在床上吧。戴维干脆坐在暖气上，烤暖他在球场里就快要冻僵的身体。

　　在我来之前，柳超正在QQ上聊天。马尔扬波利没有大城市的喧嚣，柳超还有点不适应这里的生活。据说马市只有三个中国人，一个中餐馆厨师，一个开小超市的老板，另一个就是柳超。由于不能说英语，他的生活空间非常狭窄。好在出国前，他买了个类似快译通的翻译器，总算能应付平时的训练。除了语言之外，柳超得到了俱乐部上下的认可，苏杜瓦俱乐部官方网站甚至用“左路小飞侠”来形容他的突破能力。

　　柳超也打听了杨木的情况，不过他与杨木并不认识。柳超虽然在沈阳高丰文足球学校呆过，但是他比杨木大两岁。柳超希望杨木能留下来，这样他在立陶宛也有一个踢球老乡。柳超称自己踢球的生涯非常蹉跎，从高丰文足校到深圳科健，深圳科健解体之后，他又去了安徽九方，前年再到天津松江，直到去年他加盟深圳队，球运才出现转机。实际上去年年末，包括北京国安等队都对他动了心思，但是他毅然选择留洋。柳超说自己并不想迅速实现“出口转内销”，他想在苏杜瓦证明自己的价值，然后有机会到波兰或者俄罗斯这种高等级联赛效力。

　　可以说，柳超在立陶宛的开局不错，在苏杜瓦队的11场季前热身赛中，他打进3球，主力地位越来越稳固，俱乐部高层也对他非常看好。

　　半个小时的聊天过后，我们要在天黑前赶回维尔纽斯。从马尔扬波利到维尔纽斯的乡间公路没有路灯，路上还有积雪未清除，驾车并不容易。在归途中，我问起戴维，像柳超这样球员，通常能挣到多少工资？戴维说苏杜瓦并不是富裕的俱乐部，他们最高工资不过4000立塔斯(人民币1.3万元左右)。像柳超这样新签约球员，也就拿到3000立塔斯，但在这里已经是很不错的收入了。不过还要缴纳水电、餐饮等费用，也就勉强够他生活所用。

　　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回到维尔纽斯，对于杨木真正的考验降临了。周六中午，门陶戈斯告诉我，一名皇家马德里B队球员莱奥已经到达维尔纽斯。这是一名攻击型前腰，他准备用莱奥与杨木配对。莱奥是喀麦隆人，他曾经入选过喀麦隆国奥队。当天中午用餐过后，戴维开车带我与杨木回酒店休息，并准备下午的比赛。车刚开出去不远，又接到门陶戈斯电话。原来他的奔驰车陷进了雪堆里，他希望我们回来帮他推车。门陶戈斯、戴维、杨木和我四个人费力地推车，车还是不动地方。我猛然抬头看到，车里面除了戴维女友猛踩油门外，莱奥还若无其事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这怎么能把车推动？我顿时怒从心头起，把莱奥喊了下来。杨木后来也说，这小子太拿自己当腕儿了，简直是装“大尾巴狼”嘛。莱奥出来，就在旁边站着，看着我们四个人把扎尔吉里斯总经理的车推出雪堆。后来据说，“大尾巴狼”没有与扎尔吉里斯签约，似乎是转会出了问题。

　　伊戈尔赛前专门叮嘱杨木，他会给杨木半场球时间，而且是下半场。他想利用杨木的速度和身体来冲击陶拉斯队防线。杨木表示自己会拼命一搏，尽管一周下来，他的身体出现了疲劳反应。立陶宛俱乐部水平一般，可是球员习惯在紧逼中完成动作，在中国和新加坡习惯于“慢四步”的杨木努力适应拼抢节奏，45分钟之内他有一次前场反抢差点制造出绝杀，其余时间全是在拼抢状态中度过。赛后，我嗅出了不好的味道，门陶戈斯没有给出答案，他需要与伊戈里斯在次日上午商量。周日下午，门陶戈斯用“遗憾”来形容杨木这一次的试训，他说：“这个球员身体条件太出色了，如果我们是一家豪门俱乐部，会毫不犹豫地与他签约，那样可以等上几年，因为他年轻，脚下技术可以磨出来，但是我们没有时间等，我们要签一名能进球的前锋。与这个标准相比，杨木还有距离。”

　　我非常理解扎尔吉里斯俱乐部，这是个草台班子，他们比中国球队还要实际。理想与现实的差距，让杨木只能打道回府。杨木说他不想在中国踢球，因为环境不好，他想上大学深造外语，半年或者一年之后，他还想重新到这个欧洲第四级联赛碰碰运气。

　　3月21曰，立陶宛联赛就将打响，已经拿到国际转会证明的柳超将成为第一个亮相立陶宛的中国球员。尽管这一次的转会格外低调，所效力的联赛也格外非主流，但对于渴望“走出去”的中国球员来说，他们需要这样的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