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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新中国第一批足球留学生一次推迟了六年的聚会

彩富网 2007-12-20 12: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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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1年的一天，年维泗、张宏根等几位球员静静地走在匈牙利布达佩斯的大街上。他们在寻找一个人，一个他们一生难忘的恩人。此刻每个人心中都清楚，他们正冒着被戴上"勾结帝修反"帽子的危险。但是，要见到这位恩人的愿望是如此强烈，他们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凭着十多年前的记忆，他们来到了恩师约瑟夫家住的那幢小楼，大门的油漆已经有些斑驳，他们用力地拍了很久，终于门开了，但狂喜突然变成了失望，出现在门口的老人并不是恩师约瑟夫，而且这个老人告诉了一个令他们更加沮丧的消息…… 见面，从颠球开始教导 1954年4月北京站有两支中国国字号运动队登上了开往莫斯科的列车，这是新中国第一批外出学习的运动员，目的地都是匈牙利。其中一支是中国青年足球队，另一支是游泳队，在经过了13个昼夜的舟车劳顿后，两支队伍抵达了匈牙利布达佩斯，在多瑙河畔的玛格丽特岛上，前期到达的16名国青队员见到了中国第一任外籍主教练阿姆别尔·约瑟夫。　

　　“这是我50年来念念不忘的教练，他和夫人的音容笑貌始终很清晰地出现在我眼前。”53年后的今天，当时赴匈留学的年维泗对那段日子记忆深刻，这届国青队走出了年维泗、陈成达、王陆、张宏根、任彬、张俊秀等中国足协领导和教练，约瑟夫对未来中国足球的影响长达半个世纪，“他是一个高大个，有一米八五，很善良……” 　

　　当时匈牙利与中国同属社会主义国家，与中国的关系相当不错，两支球队先被安排在玛格丽特岛上，第二天约瑟夫见到了他们的弟子，约瑟夫在匈牙利非常有名，在12名国内顶级教练中排名第6位，而当年的匈牙利足球是世界的顶尖水平，但是在第一次见面中，约瑟夫的说话很客套也很简单，他说：“欢迎大家来到匈牙利学习，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有很快很大的提高。” 　　

　　但是约瑟夫接触到中国青年队的队员后感觉到了他们基础的薄弱。当时这些国青队员们甚至连颠球都只能颠几个，甚至连下榻酒店的队伍都踢得十分吃力，于是约瑟夫只能从基本功开始教授，约瑟夫当年发给队员每一些基本的训练要素，现在年维泗等队员都记忆深刻，他的“五项基本要求”分别是基本功、练赛结合、观摩比赛、总结和循序渐进，这些基本要素影响了队员们。　

　　而他的要求也十分严格，第一周队员们就遭到了约瑟夫的批评，当时约瑟夫在岛上训练，周末回家，而当约瑟夫走后，队员们周末也踢起了球，但是周一约瑟夫回来知道后批评了这些队员，他说：“现在你们在练基本功的时候，如果没有教练在旁边随便踢球，动作变形后就很难改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队员敢随便踢球了，约瑟夫很多次与队员的谈话中，都表示“并不鼓励队员们加班加点踢球。” 　

　　在执教中，约瑟夫的训练并不枯燥，他是第一个让中国球员领略到“网式足球”的人，当时在岛上还没有正规的足球场，有时只能在网球场上训练，约瑟夫开始教队员们踢网式足球，他是通过网式足球在锻炼队员们的基本功，50年后，当米卢把网式足球带给中国队时，年维泗笑着说：“五十年前我们就玩过这个了。” 　

　　相处，夫人成了队员们的妈妈　

　　当时队中很多国青队员都没有观摩过正式的足球比赛，约瑟夫每周只要布达佩斯有匈牙利球队的比赛，都拉着队员到80公里外的布达佩斯观看比赛，由于路途遥远，路也不太好走，于是队员们经常怨声载道，但是约瑟夫告诫他们：“你们通过观看比赛一定要发现问题，找到差距，不是看热闹，而是要动脑子的。”从那以后，队员们都明白了约瑟夫的良苦用心。

　　约瑟夫在训练中展现出了高水平的一面，三个月后，队员们的足球水平都有了长进，即使是颠球都练得很熟练了。同小岛上训练还有匈牙利女子手球队的队员，刚来几天国青队员们学习颠球时，有一个外向的女队员看到后，她拿起足球玩得十分娴熟，而当三个月后，约瑟夫则看着这个女队员惊讶中国球员的进步时，说：“他们都是很优秀的队员，将来会成为世界顶尖的优秀选手。”他是按照世界顶级球队来打造这批中国足球留学生的。　

　　在训练中，约瑟夫对守门员给予了高度重视，在业务讨论课上，他对守门员提到了一个很高的高度，他的理念是足球分为两半，一半是守门员，而另一半是前面10个人，尽管现在随着足球的发展，这一理论有些陈旧了，这在当时还是有着广泛的认可的，他在训练中有50%时间是跟守门员在一起训练，这也给了张俊秀有了很大的收获。　

　　本着赛练结合的初衷，约瑟夫每周都给国青队员联系比赛，按照国青队的实际水平，刚开始是联系一些工厂、企业等业余球队，随着国青队员水平的提高，约瑟夫开始联系一些匈牙利俱乐部球队比赛，而到一年后离开匈牙利时，国青队已经能够跟匈牙利的乙级队进行对抗比赛了，约瑟夫十分高兴，有一次对全队讲话时说：“你们是代表6亿人民来到匈牙利学习的，你们一定要刻苦训练，不要辜负中国人民的期望”，这些话今天看来有些客套，但是约瑟夫并不是每天都把这几句话挂在嘴边，因此让后来的国青队员十分震撼，或许这也与那个年代有关。

　　随着国青队的水平提高，约瑟夫为球队安排了达旦训练营，这是匈牙利足协下属的专业足球训练基地，主要为匈牙利奥林匹克队服务，这是对中国球员们水平提高的认可，也是约瑟夫的最好奖励。那时，约瑟夫的夫人奥妮经常去球队看望队伍，有一次还出现了一桩趣事，她走进球队休息室时，门口的人拦住了她，说：“球队不能让女士进入”，约瑟夫夫人说：“他们就是我的儿子一样”，于是以后再也没人拦她了。　

　　约瑟夫有一个儿子叫图里，并在匈牙利的一个照相机厂工作，并没有踢足球，由于工作太忙了，国青队员在匈牙利的几年里只见过他一两次，倒是奥妮给了队员十分深刻的印象。而奥妮对丈夫的事情很少插手，但是对队员们都十分关心，55年全队前往波兰参加该国举行的大学生运动会，虽然是2比3输了，但是奥妮还是在回来后给予了他们鼓励。　　

　　约瑟夫对队员们的生活很少管理，但是队员们也很自觉，从不惹是生非。足球队和游泳队还共同办起了黑板报。足球队编写黑板报的是年维泗，游泳队则由女队员黄帼会负责，5年后他俩结为夫妻，到现在他俩已经携手走过了47年的风雨人生。当时球队和队员的相处都很愉快，这也让约瑟夫对中国队员们经常给予表扬。很快一年的学习就要结束了，1956年当时约瑟夫与国青队员非常熟悉，可是分别时刻双方都是礼节性地握手告别，没有太多的伤感，而后发生的一切才让双方真正地有了发自内心的感情触动。　

　　广州，他喜欢上街理发　

　　1956年底中国队组建后，当时国内极度缺乏足球教练，匈牙利再次派出了约瑟夫援助中国队，约瑟夫来到了中国开始了他的两年中国队主教练的生涯。来到北京后，他住在北京饭店，每月领到了500元人民币的工资，虽然现在看来这是微不足道的一个数字，但是当时算是“高薪”聘请他来中国执教，与他同行的还有夫人奥妮。当时中国队当时的训练和住宿环境都很艰苦，北京、广州等地训练条件都十分艰苦，但是约瑟夫也没有怨言。　　在广州，他唯一的消遣就是上街理发，有一次他上街理发回来后，对广州的理发师傅的手艺赞不绝口，给好几名队员们都做了推荐，逢人就说“广州的理发师傅水平很高”，这也可以看出在那个年代里，约瑟夫的生活也是很单调的。　

　　而在广州集训时，匈牙利国内1956年底爆发了暴乱，纳吉政府曾短暂地上台当政，此时约瑟夫正在广州带队集训，他也是匈牙利劳动党党员。广州市政府专程派人请约瑟夫吃饭，当时正好翻译外出，年维泗临时担任翻译，在席间，很多市政府官员都发表了讲话，但是年维泗只是对足球场上术语了解得比较多，翻译这些就很困难，约瑟夫的发言中也表达了“如果国内那么乱，我愿意一直在中国待下去”。当时年维泗的翻译不能完全表达他的意思，或许也是担心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政府市长出来打了圆场，才给年维泗解了围。　

　　1956年有一场震动全国的比赛，让约瑟夫给中国队员很好地上了一课。当时前南斯拉夫国家队来到中国访问比赛，当时该队是当年奥运会冠军，当时陈毅和贺龙等国家领导人对比赛也很重视，要求中国队员“解放思想，争取击败南斯拉夫队”，当时讲话时，约瑟夫正好不在场。　　

　　赛前中国队员专门观看过前南斯拉夫队的赛前训练，该队表现出来的实力让队员们心里犯了嘀咕。但是后来准备会上，约瑟夫给队员卸下了思想包袱，他说：“你们不要怕，对方是世界强队，水平是比我们高，但是足球不是弱队就一定会输的，我们要敢于争胜，打出水平，让观众满意就好了”，结果队员们在与对手的比赛中，打得十分顽强，那场比赛最后比分踢成2比4，尽管输了，第二天全队还是受到了贺龙的接见，他把表扬了队员们的表现。这一场比赛中约瑟夫赛后让队员了解到，“要我们争胜并是非要胜利的结果，而是要我们拿出自身最高的水平”，这点一直影响着队员们后来从教后的执教思路。　　

　　当时由于1957年奥组委接受台湾省以“台湾”名义参加奥运会，中国抵制了第二年的奥运会，而没有派运动员参加比赛，这时匈牙利国内的动乱也已经结束，约瑟夫也没有再继续留在中国，于是他在1957年离开了北京。　

　　临行前，当时也还没有收藏概念的年维泗赠送了约瑟夫一把清代皇室使用的扇子，这是他在市场买来的工艺品。这把扇子很沉，扇骨是金属制成的，约瑟夫接过礼物也十分习惯，与中国运动员打交道的这些天，他也对中国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次分别双方比第一次热情了许多，但是大家都很平静，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为了这份感情流泪是在二十年后。　　

　　德国，从匈牙利追寻来的探望　　

　　十多年过去了，回到国内的约瑟夫定居在德国，说来这也有段故事，二战前，约瑟夫有一次受伤住院治疗，他被送往一座小城治疗腿伤，而奥妮正是这家医院的护士，负责陪护约瑟夫，两人厮守终生再也没有分开过。二战后，奥妮的家乡成为德国的领土，两人最终定居德国。　　

　　约瑟夫对中国这批队员的影响巨大，在约瑟夫离开后队员们都对他念念不忘，当时国内的政治气氛紧张，这批中国队员们也不敢擅自与约瑟夫取得联系，但是约瑟夫始终在他们心里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尽管过去了很多年，但是队员们期望再次见到他的念头始终在心里埋藏着，他们终于得到了再次赴匈牙利的机会。　

　　1971年中国队曾赴匈牙利比赛，当时球队不知道约瑟夫已经到德国居住，抵达布达佩斯后，年维泗、张宏根、张俊秀、杨秀武、方纫秋等队员在中国驻外使馆人员的陪同下去约瑟夫家。约瑟夫的家住在一幢楼里，他们拍打了大门很久，终于出来了一位老人，年维泗问及约瑟夫时，这名老人告诉他们约瑟夫已经搬到了德国，已经不住这里了。　

　　当这名老人得知这些中国人都是14年前约瑟夫的学生，这次是专程来看望老师的，他感叹地说：“我没想到中国人对老师的感情那么深厚”，然后他与每个人都一一拥抱，深为感动。而这一趟匈牙利之行没有见到约瑟夫让队员们备感失望，只能寄望到德国去与老教练相逢。　　

　　机会终于来了。　

　　1977年中国队有了到德国比赛的机会，年维泗成了那届国家队的主教练，他们来法兰克福市后立即向德国足协秘书长打听这名匈牙利的足球教练约瑟夫，正巧秘书长认识一个名叫罗兰特的匈牙利教练，委托他打听约瑟夫的电话，很快罗兰特有了回复，将约瑟夫的电话交给了年维泗，接通电话的时候，约瑟夫和年维泗等人在电话里激动不已，电话里相互问候，师生都十分兴奋。　　中国队的下一站是斯图加特，于是双方约好在斯图加特见面。当时奥妮在美军基地工作，约瑟夫夫妇两人都如约而至抵达了斯图加特，在那7天里，他们像过去在玛格丽特岛、达旦训练营、北京、广州时一样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一起诉说着过去的旧事，以及离别后的生活。　

　　当时跟德国地方俱乐部的比赛中，中国队仅以0比1的比分输掉了比赛，约瑟夫赛后鼓励年维泗：“只要这样做下去，你们会成为亚洲甚至世界最好的队伍”。而每天训练和比赛结束后，都要在约瑟夫的房间里一聊就是到深夜，这也感动了德国足协秘书长。7天很快结束了，在离开酒店的时候，约瑟夫要自己付房费，德国足协秘书长拦住了他，说：“这几天我被你们的师生感情感动了，这些钱我们德国足协为你付了。” 　　

　　终于分别的时刻来到了，二十年过去师生间的感情却愈加炽热，尽管经历过数次分别，这奥妮这一刻也动了情，她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这也是新中国第一批足球留学生们最后一次看到约瑟夫和奥妮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