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张律师执照

　　终场哨响，德拉甘转过身来同替补席上每个教练、球员握起手来，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开始发问，“告诉我，其他几场结果如何？”这天他要关心的比赛很多，天津对辽宁、山东对河南乃至陕西对青岛，是否能打进亚冠，他和他的舜天只能用赢球来完成其中一半，接着要看别人的结果才能决定。事实上他很清楚这个可能性并不大，前一天晚上在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德拉甘只是一摊手，“得其他三支球队都输球不是吗？”

　　确实如此，当你关心的只是能否打进亚冠时，你所需要知道的只是辽宁有没有拿分，而德拉甘在得知辽宁取胜的情况下，还是仔细打听了另外两个对手的情况，然后快速地算了起来，“这么说我们是第五？不，不，是第四名。”他捋了把头发，脸上写满了愉快，球队名次才是最要紧的。

　　对于工作和生活，德拉甘始终是个实际的人，这同他当年考出过律师执照、认真想过要当律师多少有些关系，至少不会像许多外教那样用天花乱坠的说法故意让人目瞪口呆。他可以很坦白地告诉你，来到舜天是因为当时恰好有空；谈论到来年展望的时候，也会不假思索地说下一个赛季绝不可能如此顺利，甚至很难超过今年；乃至当被问到如果可以许个愿会想要些什么，你都听不到诸如让我们明年夺冠、梅西来我们球队这样意想中的回答，而只是来上一句，我想我们的愿望都已经实现了。还有什么比期望的是保级，结果却得到了第四名更好的事情呢？就像他说的那样，亚冠资格只不过是像蛋糕上的糖霜那样锦上添花的事，被提名为最佳教练也是如此。

　　“有我？是谁来投票决定最后的人选？都有谁入选了？”虽说媒体上每天都把他跟最佳教练、神奇教头这样的称谓联系在一起，他自己倒还真没往心里去，“今年中超的特点之一，就是有了很多好的外教，比如帕切科、张外龙、李章洙，如果说最佳教练的话，竞争还真是很激烈的，我并没有觉得自己脱颖而出。其实当教练比较简单的一点，就是只要看成绩就行了。得到别人的认可当然会很高兴，但教练员更愿意看到将球队从低谷带到前几名这样的变化，这本身已经让我足够高兴。”

　　随遇而安是对他最好的注释，用手头可以掌握的资源、做力所能及的事，然后不要羡慕别人的处境，也许正是这种更契合中国人的性格令他会在今年取得如此的成功。甚至是屡屡碰到的裁判问题，当帕切科会暴跳如雷接连被罚的时候，德拉甘都可以往善意的方面去想，“这并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们球队被判了七八个点球了，却没判给我们什么，比如对绿城的那个点球，估计100个裁判里也就他能判下来。跟申花、恒大都出现了可吹可不吹的点球，很难说裁判为什么这么做，情愿相信他们是水平差。”想来想去只好归结到名气上，“有时候也可能是受了媒体的误导，你们总宣传说孔卡、穆里奇价值1000万欧元，于是当他们往禁区里一倒，裁判就给点球了。”那明年要不要把耶夫蒂奇也干脆吹成2000万得了？听到这个，德拉甘笑了起来，“那人家知道舜天掏不出那么多钱来，放在山东、天津还有可能。”得，又是句大实话。

　　最好的球员都是外援

　　舜天的训练基地目前还放在离奥体中心要一个小时以上车程的江宁，于是每次主场比赛之前，全队总是提前2天住到市区，好省掉些路上奔波。他们的酒店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望江楼”，从窗口看出去就是滔滔江水，日夜都可以听到码头边往来船只的鸣笛声。

　　当球员们住着两人一间的标间时，德拉甘的待遇会好一些，他独自住着一个套间，有客厅可以和助教们开开会，杨晨就在他的隔壁一间。这里跟奢华是肯定扯不上边，有些小情调、足够舒适就可以了，房间的主人本身也是如此，这时候他端坐在皮沙发上，手腕上一只劳力士金表熠熠生辉，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吃了一半的果盘和一杯茶。

　　其他你会注意到的，就是大堆大堆的各种资料、碟片、比赛分析、数据……想得到的都有，赛季已经结束，但主教练的工作还有很多，目前内援、外援招募开始成为德拉甘的重心。随便拿起几张A4纸打印的材料，都是中文写着的球员资料，有中超的也有中甲的，“都是经纪人推荐过来的，我也没那么多时间去看，不如你来告诉我，他们都是谁？几岁？左脚右脚？”他很大方地把临近的一堆都推了过来，倒不是他不怕提前泄密，多半是因为他对于引援有很明确的目标，至少要亲眼见过，并不会被经纪人的几句话就打动。

　　“我得说，中国最好的球员肯定都是外援，每个俱乐部都是，像北京的乔尔、小马丁，国内出色的球员并不多见，也就于大宝、郑智、徐亮等少数几个好一点。”德拉甘不会因为人在中国就对这里的一切都只有称赞，中国球员实力不济这句话也总是能从他这里听到，于是当看到恒大或者其他俱乐部对国足成员往往不惜砸钱甚为向往的时候，他也会有几分不解，认为并不值这个价钱。

　　那究竟心中有没有属意的人选？“想买谁是一回事，能不能买就是另一回事了。我们要买好的，能拼的，只要是好球员我们任何位置都可以开放。”看看这样的回答并不能让听众信服，他也只好笑一笑松点口风，“前面不是都说了吗？我们就是要年轻的、中场的、左脚将。”那么有没有上海球员？眼看越问越具体，老头不干了，“要都告诉你，明天他们价格得涨一倍了。是，有上海球员，具体是谁我可不会说。但如果你非得问我喜欢谁的话，我喜欢曹赟定，不过人家未必肯来啊。”

　　都说他跟布拉泽委奇不一样，老布喜欢的人往往挨骂最多，而德拉甘很少夸也很少骂，要知道他喜欢谁，就看看他让谁上场。这时候他对年轻球员的偏爱显而易见，“我们的球员我都挺喜欢的，尤其是小孩，周云、吉翔他们四个，年轻、训练努力，他们会有更好的前途。如果我们能继续这样的势头，他们很快就会入选国家队。”理由很简单，舜天还只是个小球会，在吸引力比不上豪门球队的时候，培养年轻球员无疑是最实惠的办法。而这个赛季带给舜天突飞猛进的外援们也是他不肯放手的资源，“耶夫蒂奇、塔季耶夫、埃雷尔森这三个都有合同，罗马尼亚人(达纳拉赫)也在谈延长合同，可能再找一个就够了。”

　　他至今没空逛南京

　　到明年联赛开始的时候，德拉甘就要满58岁了，虽说年龄在他的心态或者身材上都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看上去依然还是副干练中年的模样，不过他讲起来总是一口一个年纪大了。上了岁数之后，他每天只睡四五个钟头，剩下的时间不是在训练场上，就是在房间里看比赛、研究资料，这日子真算不上丰富多彩。

　　“其实我爱好很多，我喜欢滑雪、打网球，只不过在这里没时间干这些。”说到这个他会有那么点遗憾，“说真的，来中国的外教和外援都很难，球队总是在旅行中，算算差不多一个星期里有四天是在路上，平时还得封闭训练。每天都是训练、训练、训练，毫无娱乐可言。”

　　他会关心起你有没有在南京好好玩玩，但要是让他推荐这里的景点，已经来了半年多的他又是只好摇头了，“我还不认识南京，出去转过，但没什么印象，主要是没时间好好玩儿。我希望能在这里多呆几年，那就有时间了，其实也不光南京，全中国我想去的地方太多了，北京、上海、杭州都挺漂亮的。”说得出的娱乐就是跟翻译一道吃饭，因为怕辣吃不了中餐，每每也只有来顿牛排而已。今年联赛已经结束，他没有像别的外援或者外教那样搭乘第一班飞机回家，而是准备留到11月9日再离开，在中国玩几天的愿望也可以实现了。

　　十一期间德拉甘抽空去了次北京，而且是选在人最多的时候乘着地铁去天安门广场参观。试想一下，现在还会有多少千里迢迢赶着国庆去天安门凑热闹的外国人？这同他出生、成长的时代有莫大的关系，“前南、铁托的时候，我们那里到处都在宣传中国，每个人都知道毛泽东，课本里都有他的故事，我了解的毛泽东、中国革命和解放战争可能比你们还多。”那是他怀念的时光，所以当听说有机会来中国执教时心里也泛起了一些“革命伙伴”般的情感，不过真正来了之后却发现远超他的想象，“来这里之后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那么大、那么发展，之前都以为一半中国人贫穷，都还是70年代的印象，比我想象中好太多了。”唯一接受不了的就是人多，他时常会纳闷为什么到哪里都有那么多人？不过如果在餐厅里被年轻姑娘认出来，他心里总是很高兴的，虽然嘴上会说，“我年轻的时候很享受这样的感觉，现在老了……老了……”

　　那么作为一个过了知天命的人会给出什么建议呢？“睡得越少活得越精彩，”他指了指身边的人，“有的人活了80岁，结果60年都在睡觉，真正有意义的才20年。睡得少一点，活得多一点，好好活着，好好吃喝，再好好听歌，别老是训练比赛，成天只有场地和球门，需要休息，需要享受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