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越来越多的PF霸占5号位时，传统中锋为何无力反抗？是美国人越来越肥，却不再长高的现象，毁了中锋时代吗？

　　“就算我的球迷每天为我投票，连投三年，我还是会被姚落下300万张。”得知在全明星票选中被划入中锋，蒂姆-邓肯无奈的苦笑。

　　一个在2005年夏天被舆论公认的史上最佳PF，两年后被联盟官方改判为C，是不是很荒谬？一点也不，这恰恰是NBA内线位置模糊化的一个绝好缩影。尽管由于马刺上书，官方又将邓肯调回前锋栏。但PF与C的角色交替和流变，已然无从逆转。

　　当PF攻占5号位，C何去何从

　　邓肯、小斯、小奥、加索尔——如果你是传统中锋情结者，可以拒绝称上述人为中锋，只要不嫌拗口，叫他们“打5号位的大前锋”好了。

　　前几年，当邓肯、韦伯、拉希德-华莱士、诺维茨基、小奥尼尔等大前锋林立，轮番在季后赛中挑衅沙克——5号位的最后一只恐龙——的王位时，坊间流行讨论的话题是：伟大中锋濒危，PF的黄金时代来临。这些出生于上世纪70年代中后期的前锋，似乎正努力为前辈雪耻，让杰里-卢卡斯、埃尔文-海耶斯、卡尔-马龙等历代招牌大前锋，偷生于中锋治下的尴尬不再。

　　4号位，的确是一个被诅咒了的角色，从乔治-麦肯到拉塞尔时代，大前锋始终都是巨人身边的陪衬，蓝领的祖师爷。当然后来，随着竞技机制的完备，明星大前锋陆续涌现，他们的进攻能力被强调，与伟大中锋一样成为20+10数据的攫取者，常规赛MVP的常客——但看看季后赛，大前锋率领的球队永远充当倒霉鬼。历年总决赛MVP被中锋、摇摆人和天才控卫们瓜分，大前锋？如果你非要把拉里-伯德算作纯种的4号位球员，那我们的记忆才不会被卡尔-马龙和巴克利的伤感背影全部占据。

　　邓肯无疑是个颠覆者。1999年6月25日，他举起职业生涯第一座总决赛MVP奖杯时，终于为4号位正名。但那注定是不完美的正名，因为马刺是一支双塔球队，直到2003年，38岁的大卫-罗宾逊仍在5号位上证明着中锋与奥布莱恩杯之间的紧密关联。

　　大前锋对中锋，真正的革命从2005年开始。彼时，德安东尼毅然将斯塔德迈尔推上5号位，波波维奇也开始将邓肯视为内线唯一必需的支点，一大四小风潮随小球一并蔓延。2006年，印第安那的那堆白人中锋几乎随雷杰-米勒一起退出历史舞台，小奥尼尔从PF向C行进。夸梅-布朗也开始以C的身份，亵渎紫荆王朝神圣的中锋传统。就连白白嫩嫩的保罗-加索尔，也在季后赛屡屡吃鳖后毅然蓄起胡子，跳到5号位上做剽悍状。2007年，克里斯-波什逼着老内斯特洛维奇从5号位下岗，半途返乡的克里斯-韦伯——这个曾经再俊逸不过的大前锋——发现他只有资格从活塞5号位夺过先发，“那么好吧，今后请叫我中锋克里斯。”

　　本赛季，先发中锋托尼-巴蒂的报销让大范甘迪省略了思忖和废话，径直把德怀特-霍华德一个人丢进三秒区，令其从F/C摇摆人迅速固化为C。而先行者邓肯，正像《谍影重重》里的男主角一样，为自己到底是F还是C的身世困惑。

　　至此人们发现，再用“中锋衰落，大前锋崛起”来描述这场变革已经不够准确，因为它在本质上不仅仅是两方势力的此消彼长，更是一场凶狠的吞噬和取代。当比赛速度越来越快，一个球员的内线统治力不再是身高、体重、技术、力量的简单相加，它更需要速率、灵活性和爆发力的加权。那么地球上除了伊塞亚-托马斯之外，谁还会在能搞到机动战士的前提下，而更偏爱性感丰腴的传统中锋？

　　是的，如今人们还是喜欢把库里、姚明、沙克、大Z这样的球员称为中锋；而将小斯、加索尔、波什、小奥等半路出家者归为“打5号位的大前锋”。但如果划分的依据仅仅是前者只能打中锋，后者却可以游刃于两个位置，就未免缺乏与时俱进的眼光。所谓Point Guard，在篮球运动启蒙之初，是场上的定点球员，至今却早演变成了最能上蹿下跳的主儿，你总不能说喜欢站桩的控卫，是在皈依传统。

　　规则在变，潮流在变，体育科学在变，球员配餐的方子也在变，传统在这些飞速的变化中不堪一击。如果沙克这种吨位的家伙生在40年前，鬼才相信220磅的拉塞尔能靠防守赚下一把冠军。同样，没准儿等到2047年，在那时的孩子们眼里，蒂姆-邓肯、阿马尔-斯塔德迈尔、德怀特-霍华德——这些在名人堂里尘封已久的名字，就是传统中锋的代名词。

　　内线模糊化，一个超漫长的轮回

　　上世纪40年代球场上的C和PF几无二致，自麦肯之后，对身高的功利价值的无限放大，让两者的地位渐渐拉大。但随着美国人不再长高，却越来越肥，仿佛一切又归向原点。

　　有趣的是，两个内线位置的模糊化，并不是最近几年才时兴的新概念，分明是兜了一个大圈。NBA创立之初，一水儿瘦骨嶙峋的白人球员，通常一支球队大家伙和小个子的身高差只在3-4英寸。如果用现在的标准，你很难分辨像乔-福尔克斯(6尺5)和邦斯-麦肯尼(6尺6)这种顶级的内线球员，到底是中锋还是前锋。

　　然而在那个二战余温尤存，大家都面黄肌瘦，为饭碗发愁的年代，当2.08米，体重足有245磅的乔治-麦肯踏上NBA赛场，游戏迅速变换了玩法。在球员们身体素质、运动能力、肌肉类型相仿的前提下，身高的优势被无限放大，到了2.16米的张伯伦，已经能摩天轮般的纵览天下。没人会刻意折损麦肯、张伯伦的伟大，但从历史观的角度回眸，伟大中锋的不可一世，客观上损害了一项竞技运动的公平性。当篮球成为长人的专利，绿茵场却由1.74米的贝利和1.68米的马拉多纳主宰时，两项运动在受众广度上的差距，便不言而喻。

　　“离篮筐越近，离冠军越近”的刻薄说法无非是：身高带来总冠军。中锋在漫长的岁月里，成为篮球场上长驱直入的恐龙。但任何堪称伟大的对抗性运动日臻完备后，都会打破单纯的身体条件为一名参与者所带来的益处或局限，而让更多的、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机会施展所长，乐在其中。因此我们分外尊敬昂塞尔德、伯德这种身体(或身高)并不出众的先行者，他们在长人林立的年代，用想象力、凶悍、机动性和技巧，改写了统治者的单调定义。

　　90年代，罗宾逊、奥拉朱旺、尤因捍卫着传统中锋的最后权杖——沙克不应该被包括在内，因为他的横空出世，在15年前完全是反传统的，他把老派中锋高挑的身形和温柔的手感统统丢弃。他不是传统中锋的遗少，而是魔兽的鼻祖。前活塞主帅金特里曾经为此抓狂：“你让我怎么布置防守？！他(沙克)每天吃下的食物重量，都要超过我们中锋的体重！”

　　没错，奥胖是美国全民增肥史上的一个基因突变者。据健康组织调查，美国人在过去40年里平均增重24磅，是全球增肥最快的国家之一。而且这股增肥浪潮的加速度惊人，仅最近十年，就人均增重近10磅，美国大陆航空公司每年甚至因此要多烧掉约13亿升汽油，才能把胖墩们送达目的地。相反，美国人的平均身高却在偷偷变矮，由曾经的世界第一暴跌至第二十。接下来我们不妨拿两对儿不同时代的中锋作样本，来图解老美三四十年来的体形变化。

　　霍华德和奥拉朱旺，相隔22年，2.11米对2.13米，与同龄时的奥拉朱旺相比，霍华德大约重了25磅。奥尼尔和张伯伦，两个史上身体素质最骇人的中锋，相隔36年，身高一点没变，体重却是325磅对275磅，2.16米的海拔是张伯伦当年最傲人的资本，在当代却早已失去了绝对优势，鲨鱼是靠肌肉和力量肆虐。

　　由此我们可以很容易得出结论：那些身材高挑、基本功扎实的老派中锋绝迹，并不是因为奥拉朱旺、尤因、罗宾逊这样的个案可遇不可求，而是具备类似基因的族群，已经失去了保持身材的环境。正如巴克利对节食主义者的抱怨：“我恨那些胖子，他们让双层奥利奥饼干停了产，让麦当劳不再卖超级汉堡，他们也许还会禁止卖冰淇淋！”

　　在这个充斥着垃圾食品的年代，大个子们一不留神就会吃成埃迪-库里和“Big Baby”戴维斯那样的肥熊。而即便饮食加倍小心，训练加倍刻苦，日益先进的运动、营养学，也不会让斯塔德迈尔和霍华德像拉塞尔、罗宾逊那么苗条骨感，他们别无选择的进化成了浑身肌肉的兽派。而当绝对的力量、速度和爆发力允许一个球员径直突入禁区砸筐，他为什么还要煞有介事的修练背打和勾手这么老土的中锋技术？

　　在7尺长人的平均体重只有230磅的年代，他们中也许有60%的人可以展现出运动天赋，而当该族群每人增肥几十磅，95%的家伙看上去都会像罗杰姆-詹姆斯那么笨拙，没有手感没有技巧没有天分。而只有沙克、霍华德等极少数运动基因超强者，才能在增加吨位的同时，不失速度和灵巧。

　　在这样的背景下，技术派中锋锐减，大前锋取而代之也就成了自然的趋势。有关PF和C的流变，姚明曾说：“在快节奏下，大前锋以冲抢的方式(比中锋)更容易抓到篮板。”没错，关键词即“冲”，冲抢篮板，冲杀得分，在这个比赛被后场球员们发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狠的时代，大前锋的运动能力，显然比中锋更对天才后卫的胃口。

　　姚明之所以能在NBA的80后球员中独树一帜，孤独的捍卫传统中锋的尊严，无疑与他中国人的体质，以及有中国特色的篮球培养体系有着紧密关联。你无法想象如果姚明有一个双胞胎兄弟，在90年代的美国长大，会变成怎样，但可以肯定的是：从10岁开始，教练就会用完全不同的方式雕琢这个未来的巨人，他绝不会成长为一支NBA球队的技术犯规罚球者。

　　从乔治-麦肯到斯塔德迈尔、姚明、霍华德，六十年，中锋终于完成了从身高的单一向度到多元化的流变。内线的两个位置，也在本质上回归到NBA启蒙时期的模糊状态。不同位置球员身材及功能的差异相对缩小，这既符合NBA的原始风貌，也验证着“未来篮球属于5个摇摆人”的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