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登是开拓者转型的最大受益者 


　　跟队 开拓者

　　深锐观察的新栏目，每期评述一支NBA球队的战术体系及近景战况。本期聚焦麦克米兰麾下的波特兰开拓者队。

　　文/张佳玮

　　波特兰开拓者在斯台普斯打完半场，落后2分。扎克-兰多夫杀进更衣室，指桑骂槐摔盆砸碗。“AA被断了球，BB失误了……还有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们为什么不给我传球？”举室缄默中，一年级新秀布兰顿-罗伊回身走到兰多夫面前，一字一句的说：“你得珍惜已有的机会——那已经不少了！”

　　也就在那年春天，三月，兰多夫跑去跟麦克米兰教练请假，“我女朋友表妹死了，得出席葬礼。”没两天《波特兰论坛报》问：“扎克，你女朋友家习惯在脱衣舞俱乐部开葬礼》？

　　——2007年的事了。

　　2007年开拓者请走兰多夫，任他去祸害尼克斯、快船和灰熊的新榜眼塔比特(前两天被兰多夫撞了下巴)，开始伟大重建。此来两年之间，风化肃然，从鸡吵鹅斗大麻烟酒32胜的波特兰监狱，变成了路不拾遗和谐文明的54胜波特兰青年军。2009年夏天，新签了安德烈-米勒之后，阵容奢华到了朱门酒肉臭的地步——亚利桑那当年的天才后卫杰里-贝勒斯，都敢拿来当胜利雪茄。按照剧本，正逢西部一帮老弱残兵卷甲而退、新锐们各一条杆棒打座山头称王称霸的时节，他们是最理想的联盟商标：年轻、秩序、早熟的领袖、外籍天才、上升期，除了王牌们的长相让人稍微疑心点年龄，无可挑剔。他们应该比上季的54胜更进一步，然后……

　　然后是开季的2胜3负。

　　单看数据，格雷格-奥登是首席罪人：五场比赛24次犯规，于是每场只能打23分钟。每场将近10篮板和2封盖的数据，只会让人愈加恼恨：如果你不去犯规每场熬个30分钟，场均14分11篮板3盖帽不是信手拈来么？这里开拓者球迷正怒其不幸哀其不争，一瞥眼看见其他人：阿尔德里奇，前五场平均犯规3.6次；替补奥登的普尔兹比拉，场均不到20分钟犯规近4次；上季在费城每场36分钟2.4次犯规的安德烈-米勒，在开拓者的五场是场均25分钟，3次犯规。话说普尔兹比拉倒还罢了，老蓝领拿的工钱里本来就包括了犯规，但阿尔德里奇一介白面书生，老米勒一只偷油老鼠，也能这么频繁被人民雪亮的眼睛瞪出来，就不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了。

　　麦克米兰打球时是防守专家，当教练也以此律下。同样手头有群天才年轻人，东边的鹰队的防守就是放鸭子：逢挡拆必换防，哪怕换到毕比去换霍华德也不慌不忙，把一回合防守拆分成五组一对一。麦克米兰走了另一个极端，外围压迫，强侧三人轮转。直接后果就是，每逢布雷克、罗伊被对手突破了，奥登或阿尔德里奇必须第一时间杀到犯罪现场补位。具体情景，参考当初杰夫-范甘迪还在任时，赶着姚明窜到三分线去堵特里然后一声哨响的惨状。

　　比起让大象去追老鼠更残忍的，是给他们配群一突就漏的外围。罗伊不以防守见长，但已经算开拓者最好的外围防守者了：巴图姆受伤，布雷克一遇到飞毛腿就被甩开八百里，奥特洛打着打着就想入非非琢磨看台上的姑娘或者晚上的菜单，韦布斯特被一年伤磨慢了腿脚，米勒在费城时是外围防守最平庸一环，费尔南德斯跟所有西班牙后卫似的一横移就打摆子。开拓者这群外围，总而括之，遇到速度流外围就人人慢一拍，烂摊子全砸给奥登了。

　　进攻端，上季你去看波特兰开拓者跑一次进攻。看头5秒，你赞美：啧啧，这下的速度真快，落位真准，这运动能力，这体格！

　　再看10秒，你惊叹：啧啧，啧啧！这战术套路跑得，多严实，多规矩，一丝不苟！

　　再看9秒，你叹息：唉，跑是跑完了，没跑出机会，算了等下次。

　　可是你看完十次开拓者的进攻，就会抬手要求：怎么次次都这么跑？次次都跑不出机会？这录象带卡了？！

　　——话说，麦克米兰当年带波特兰监狱，被兰多夫这些甩手油子给吓怕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两年以来，开拓者都是一个套路：双内线提高位策应，两翼跑切投篮。每次进攻，不看篮筐，先给你来一套井然有序的跑位。

　　本来是个好习惯：少侠成名前先练点儿正派武功打好根基，总比一上手就学点儿九阴白骨爪什么的好。可惜如前所述，开拓者外围本来就缺点儿速度和机动，除了罗伊和费尔南德斯，其他球员都不以灵活见称，天赋全在身高、体格和技巧上。你每次都速度偏慢这么摆一套少林拳，久了大家都知道你会怎么打。于是跑不出来空挡的情况反而占多数。一套传切跑不出空位，临了还是以罗伊、阿尔德里奇、奥特洛这三位的接球一对一单打来终结——单调啊。

　　按说球队除了布雷克和罗伊，没什么好的传球手；除了罗伊和费尔南德斯，没什么灵活的空切者——这条件还打半场掩护传切做甚？麦克米兰偏这么严谨。普尔兹比拉和奥登俩中锋就是木桩肉墙，负责挡人，可惜，连他们挡完之后内切的进攻选项都没有。好有一比：你在街头打球，每次跟人打掩护都只挡不拆，对手固然是乐疯了——乐得每次都来包夹你——给你做掩护那哥哥脸早气绿了：哎，我还活着哪。

　　本来夏天来了安德烈-米勒这么大好一个传球指挥官，开拓者该用在刀刃上解决进攻问题，但麦克米兰不愿意：米勒远射太差，就该留在第二阵容推快攻。哪怕季前赛米勒的表现连麦克米兰自己都承认“他指挥起来就像橄榄球的四分卫”，但还是不肯松口。大体而言，这就是麦克米兰的毛病所在了：

　　对年轻天才，拿清规戒律来做启蒙是合适的，从小念点三字经什么以免孩子学坏嘛。可是等孩子们都该成家立业了，还是逼他们每天按时做眼保健操做广播体操上课不许讲话迟到罚打手心板，这除了证明世界在变而您老心态永远年轻之外，没什么实际意义。

　　开局不利，麦克米兰穷则思变了。

　　变化乍看有点儿不伦不类：代表封建腐朽势力的布雷克没撤下来，只是把革命新干将米勒推上了首发。双控卫首发，有点像软弱妥协的产物，门不当户不对。费尔南德斯为此伤心，跟西班牙报纸说“我都不确定自己位置了”，把罗伊派去打小前锋，压着奥特洛和韦布斯特。

　　可是，四场下来，野路子三后卫首发效果卓著：四连胜。

　　防守端，虽然米勒、布雷克、罗伊三外围身高稍微吃点亏，但本来开拓者就是有身高缺速度，如今一调剂，被对方一晃就过的惨状相对变少，奥登、阿尔德里奇犯规数字急剧下降，尤其是奥登：两战森林狼合计打了48分钟，只犯规一次，这是和鲨鱼10罚10中、兰多夫单场5封盖、海耶斯单场25分类似的神话故事。减了高度加固阵脚，保护好身后的大个子，防守端的得失很合算。

　　改革主要在进攻端：米勒一首发，罗伊和阿尔德里奇都或多或少受了点影响，但开拓者的进攻整体上腾飞了。开拓者年轻人们不用再傻跑一圈，等布雷克累吐了血憋他那几招若有若无的传球，只需等着米勒挥毫泼墨随意挥洒出无数妙传，他的快攻跑位也顺便让布雷克有了传球感觉。米勒随机应变的组织，令奥特洛、费尔南德斯和韦布斯特们在四连胜期间轮番发威：开拓者的进攻，终于不再那么好预测了。

　　最大的受益者：格雷格-奥登。四场比赛，他每场得分都是两位数；客战森林狼，半场就轰下了两双，全场26分钟18分11个篮板。以往，他或是在高位掩护当肉墙，或是藏在禁区无人识，开拓者的传球手或是看不见他，或是看见了有心无力。如今开拓者首发里够资格的传球手由二变三，给球线路立刻丰富。奥登欠的毕竟只是持球攻击技巧，一旦近筐接球，身高、手感和体格就够他得分了。

　　然后就是一系列良性循环：奥登在篮下有威胁了，开拓者的速度更快了，对手的防守重心在外围和内线之间摇摆不定了，米勒和罗伊有更多漏洞可以穿插了，射手群有机会开火了——四连胜期间，随着奥登得分水涨船高，米勒的助攻和开拓者的三分球也一场比一场高调。

　　不必太为布兰顿-罗伊担心：他刚进NBA就通晓了篮球所有重大奥秘和内功心法好比贯通了《九阴真经》上卷，而且每场都会学习点新的正派武功和歪门邪道，是全联盟技术最老到、最全面、最扎实的选手之一。借拜伦-斯科特的一句话：“每当做赛前报告时，我会把罗伊当作科比、勒布朗、韦德来对待——他就有那么棒。”过去三季，他已经把开拓者的外线三个位置都串过了一遍。因此，随便你捏什么体系给他，他都能轻松适应过来。

　　这次转型，情况很微妙：这是麦克米兰的一小步，却是开拓者的一大步。虽然三后卫首发更像个暂时性布局，而且有许多小问题——西班牙人不那么高兴啦、替补轮换不确定啦、贝勒斯领衔第二阵容控卫时比较毛躁啦、后场阵容还偏矮啦、每次第三节末第四节初第二阵容都有点找不着北啦——但是：

　　对麦克米兰这种恪守三从四德的主教练来说，迈出双控卫首发这减少身高、追求速度和动态的一步，不亚于以往认不全26个字母的老妈跑来问你怎么建QQ群和写博客。让米勒和布雷克首发是折中的一步——全世界都在呼吁米勒+罗伊的后场，但是你得给麦克米兰留点儿面子，让他慢慢来。现状的好处是，他的初步改革成功了，这会鼓励他继续重用米勒，发掘奥登在进攻端的价值。接下来，如果米勒和队友继续增进默契，麦克米兰也许能抖起胆子，把布雷克压回板凳去(虽然这比剜了他心头肉还疼)。当然，在此之前，他又要瘦驴拉硬屎的痛苦一阵：巴图姆伤好之前，是派韦布斯特继续担当3号位，还是让费尔南德斯去搭米勒呢？——反正布兰顿-罗伊不挑位置。

　　而敢于变化，也意味着麦克米兰明白以下事实：这支球队已经不再青涩了；罗伊已经25岁，阿尔德里奇已经签了5年6500万的长约(这份合同实在有点贵)，球队还有一群等着签约的孩子，2010年一定得放掉几个。开拓者没法再等未来，而单纯靠罗伊和阿尔德里奇的个人能力实在不靠谱。若不动点手术，而只是跟前两季般广播体操似的操练，波特兰开拓者就只会永远重复这一命运：“太有潜力了……太有潜力……太有潜力……退役了……”因此——与其让这帮青年军规矩到死，还不如让他们偶尔野路子一点、不正经一点。

　　理想状况是，某天麦克米兰跑去训练馆对大家说：“以后不死打双内线高策应战术了，哎那谁奥登过来，为了保护你不犯规，我已经决定你以后只用防守禁区，不必顶防出来，至于其他补位轮转我会让他们来解决的”，当然这么想有点儿远，而且可能性还不如迈克-布朗忽然开发出一套华丽跑轰体系或者斯坦-范甘迪不穿圆领衫改一身西装革履还刮了胡子正襟危坐在魔术教练大，很让人怀疑奥登退役前等不等得到这一幕。但是换个角度：连麦克米兰都打三后卫首发了——可见人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