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里奇的公开信

三家人在一起合影(左至右：克莱奥和妻儿、穆里奇和妻子、保隆和妻儿）。

　　穆里奇挨罚之后一怒递交转会申请，让本来已因恒大一骑绝尘而开始变得沉闷起来的中超，再次掀起波澜。数万球迷现场挽留，无数网友在微博、论坛留言， 都令“本来无一事”的中超又变得闹哄哄了。不过，穆里奇的“闹别扭”，倒令人们把目光的焦点再次投射到中超外援这群“洋打工仔”身上。他们表面的风光是否 能满足内心的需求？他们人在他乡过得称心如意吗？在掌声、欢呼的背后，他们的生活中有阴影吗？在高薪之中、在镁光灯下，他们还缺点什么？

　　穆里奇：在所有爱我的人的帮助下，我和妻子很快就适应并且爱上了广州，爱上了球队和这里可爱的球迷。6月18日，恒大主场对阵陕西，穆里奇拿着生日蛋糕向球迷致谢。

　　语言不通是几名恒大外援来中国后面临的最大难题，尤其是他们和主帅李章洙之间的对话非常困难。如果李章洙要和他们交流，需要先由韩语翻译将他的话翻译成 中文，再由另一名翻译将中文翻成葡语告诉孔卡等人。有时候，李章洙的话经过两道翻译后已经完全违背了原意。巴西《环球体育》用一张漫画的形式生动形象地描 绘了这种情况。在这张漫画中，李章洙本来用韩语说“球飞走了”，结果韩语翻译翻成了中文“金字塔”，然后葡语翻译又翻成了“立方体”，令孔卡一头雾水。

　　是中超太糙还是外援太娇？

　　穆里奇：个别对手们在场上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踢倒我、踩伤我。5月15日，恒大3∶1胜河南建业，穆里奇被对手铲倒。

　　穆里奇：就这样，我一次又一次的被“放倒”。(设计对白) 6月18，恒大主场对阵陕西，穆里奇进球后受伤。　　打架斗殴，是男人都无法避免；球场暴力，各国也概莫能外。不过，高喊着与国际足坛接轨的中国足协，在一些原则上或者根本上的环节，做得是否太粗糙了些呢？

　　英超的裁判判罚尺度，公认是主流顶级联赛中最为宽松的，英格兰代表队在国际大赛上，也经常吃到不适应裁判判罚尺度的亏。但即便如此，英超对于鼓励进攻、保护球星、清除球场暴力方面，仍是做了许多工作。

　　世界各地的外援，当然都会遇到相同的生活问题，但在比赛场上，恐怕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联赛会有如此多的恶意的、反人性的阴暗与暴力。为了比赛的胜利，当 然要对对手施以强硬手段，但这仅仅是针对技战术层面上的。如果你非要使用“超技术动作”，那么对不起，黄牌、红牌、禁赛是不可避免的惩罚。

　　但还有很多对对手施暴的人，心里想的并非是单纯的一场比赛的胜负。前日新华社评论员文章中提到的一个现象引人深思。“‘疾贤妒能’这四个字是中国足球一 个可怕的毒瘤，并与暴力结合在一起，一直毒害着中国足球。长期以来，中国的足球生态似乎不太能容许有人高出平均水平一截儿，从大连万达队称雄，到北京国安队夺冠，再到如今恒大的一马当先——在场外，谩骂者、造谣者、生事者层出不穷；在场内，更有不少球员‘看你不爽就给一脚’，更为甚者有一些球队教练纵容球 员在场上实施暴力。”

　　仅仅为了“你不是牛吗？给你点颜色看看！”就可以踢爆他人眼球、铲断他人双腿、踹向他人的下阴。这种球员，已经不 能用无耻来形容了，这种反人类的暴行不但没有被及时制止与惩罚，还被一些极不负责任的媒体形容为“男人气质”、“城市英雄”，实在是令人齿冷。而更令人齿 冷的是，中国足协竟然还能将这类人选拔进中国国家队，代表中国出现在国家赛场，尊严何在？脸面何存？

　　郝海东为了一口痰被停赛一年，其实 并不算冤；穆里奇因为抓了一把头发被停赛5场其实也不算过分。但这只是抓住了的，还有那些大量的被裁判或足协刻意无视的严重犯规呢？新华社记者统计到，中 超联赛近3轮共有超过100张黄牌，并由此得出结论说“这些不是开开会、禁禁赛就能解决的。其实想走的并不只是穆里奇一个，很多外援都曾经表示过对中超赛 风的不满，如果穆里奇的走形成了连锁反应，最后真把中超联赛刚刚恢复的一点元气带走，刚有点儿好苗头的中国足球恐怕又将迎来‘二次探底’了。穆里奇走了是 损失，但如果别人也因此不再来，那就不仅仅是损失一个优秀球员这么简单了。现在恒大要挽留穆里奇，中国足球更需要挽留自己的脸面。”

　　究竟是我们太暴力，还是外援太娇气？究竟是我们对高水平球员的保护不够，还是高水平的球员的适应能力太差？联想到许多年前，有名宿评价留洋归来的谢育新，“为什么他刚回来的时候能表现得高出别人一截，现在又泯然众人矣？不胡踢乱踢几脚，他早就被人废了！”

　　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他们开始了新的生活，如果不是因为足球，他们来到中国不会被任何人注意。中超外援在球场上永远是焦点，不过在球场外，他们的身份和每个在中国工作的外国员工没有本质区别——除了足球，他们都过着自己的普通生活，他们都要面对生活的各个难题。

　　孤独，是永恒的心病

　　中国职业联赛的整体水准、中国同世界一体化的程度以及东西方的文化差异，决定了外籍球员来到中国很难通过足球融入中国主流社会。中国是他们淘金的地方， 足球是他们在这个国家长期居住的理由，生活也围绕足球而展开。特别是来到中国初期，一般情况下，都没有家属陪同，一个人的生活可想而知了。

　　“开始那段时间，我一个人经常会觉得有些孤独，除了训练就在房间里呆着，偶尔才出去走走。队友们也会时不时邀请我出去一起吃饭或者参加聚会等，但没有家人在身边，我还是觉得孤独。”很多外援来到中国后，都会这样描述自己最初的生活。

　　虽说在中国踢球的外援大多是闯荡世界的江湖人士，他们基本不会在某一地方逗留很长时间。但并非是他们不希望过上安定的生活，不希望在同一家俱乐部终老。 职业足球是流动性极大的工种，决定一名外援是否能长期效力于某个国家或者是某个俱乐部的因素非常多，很多时候，球员的命运并不仅仅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俱 乐部的计划、经纪人的能力、生存环境的改善或恶化，都是导致他们留下或离开的外部原因，其实很多外援来到中国之后，都被这里的繁华和现代化说吸引，都有长 期留下的愿望或打算，但世事并非皆如人意。“我非常喜欢在中国的生活，我刚来这里时认为这里的天气很糟糕，比赛很艰苦，生活上的一切也都不尽如人意。现在 好多了，我逐渐适应了这里的一切，尤其是当我的家人来到这里后，我感觉非常塌实。”很多外援都有这种感觉，但命运并非他们所能掌握。“一切都要看合同完了 之后怎么样，我们有我们的计划，但是俱乐部也有俱乐部的想法。”上赛季为广州恒大征战中甲的外援查尔斯·比奇(已离开)就曾非常希望留在广州。

　　外援们来到中国必须经历几个阶段：试训、签短期合同、比赛，如果合适再签约或者放弃，表现好的继续同俱乐部谈判。他们要辗转于各个城市之间，游走于一个 个合同之中，总之，生活无法安定下来。这是作为外籍职业足球运动员他们无法选择的事情。而足球场以外，即便队友们再热情，他们也无法体会到和在家乡一样熟 悉的感觉。所以，当逐渐适应了场内外的环境并且得到俱乐部一份相对长期的工作合同后，他们就开始想尽办法将自己的家人接到身边。

　　而相对 其他条件不足的俱乐部来说，广州恒大在外援们、媒体眼中，就是中国的切尔西。老板的慷慨与阔绰让他们一到广州就可以携家带口住进5星级酒店或是公司旗下的 豪宅。住宿条件的奢华以及妻儿的陪伴，也在最大程度上消除了这几名外援的孤独感。但中超毕竟还有10几支球队无法达到这种标准。有些球队的外援，甚至还是 与其他队友一样，委身于破败的集体宿舍。

　　饮食，是难过的一道关

　　同其他俱乐部相比，广州恒大本赛季在队内的几名外援简直像生活在天堂里。外援保隆就说：“我在这里感觉就像当上了国王，奢华，太奢华了！”

　　但即便如此，饮食方面的不适应也是让球员备感头疼的，像穆里奇这些长期待在巴西没有多少出国经历的人来说，吃上一顿可口的家乡饭菜成为了初到广州之时的 最大愿望。在穆里奇的妻子还没有到中国来之前，他在饮食方面很不习惯，“一开始总去一个巴西老乡家里蹭饭吃，后来从老家带了许多黑豆过来，妻子就可以为我 做家乡菜了，中国的大米太黏，我还是吃得不太习惯。”穆里奇说。

　　巴西人和阿根廷人爱吃牛肉、豆类以及意大利面等食物。穆里奇、克莱奥、孔卡以及他们的妻子们，每天都要采取一定的办法去逐渐适应东方餐桌上有些陌生的美味佳肴。

　　穆里奇的的妻子艾琳觉得她从巴西带来很多米类和豆类的存货是很有保障的一件事。但克莱奥和和孔卡的妻子则不这样认为，“我在市场上见到过豆类和炼乳，我 只做巴西的食品，当然我在家中并不是天天都要吃大米和豆类，就好像我们还在巴西一样。”广州恒大队前锋克莱奥的妻子科尔多瓦说。

　　孔卡的新娘保拉一个月前来到中国，而且还找了个地方买菜，那地方卖的东西阿根廷人都很喜欢吃。“你可以在市场上找到他爱吃的东西，他喜欢吃意大利面和土豆，这样就比较容易了，因为这些东西很多地方都有的卖，但天天做这些吃也是很枯燥的啊。”保拉说。

　　交流，是渴望的奢侈品

　　中超赛场上的外籍球员大多从几个固定国家来到中国，因此形成了几个固定的团体。很多时候，外援也有到了一个地方找老乡的习惯，尤其是东欧或者南美这些家 庭感比较强烈的球员。“我在中国有很多老乡，经常一起聚聚。”不过，无论是家人还是老乡，都不是中国本地人，外援要想真正融进中国主流社会，必须同本地人 交朋友。但这对于在中国最多不过住上三两个赛季，并且除了比赛没有多少空闲时间的球员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他们寻找朋友的愿望被无情的现实冲击得七零八 落。尽管如此，他们还是非常愿意同中国人交流。

　　“广州球迷很友善，但是他们大多数都只是会说英语，会西班牙语或者葡萄牙语的人非常少， 而我们的英语也不太好。”说起与球迷交往，保隆等人不无遗憾，语言是他们融入这个城市的最大障碍。“不过将来孩子长大了有兴趣的话，我们还是很乐意让他们 进中国的学校，学习中国话。”不止一个恒大外援有这种想法。

　　除了生活上，在训练、比赛中，语言也是外援融入的一大障碍。穆里奇加盟恒大 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对于中国的风俗也比较清楚，但是语言方面的障碍却非一朝一夕能解决的。由于恒大目前的主帅李章洙是韩国人，所以他的指令首先要被翻译成 汉语，之后汉语再被翻译成葡萄牙语才能使穆里奇明白。这个问题同样也困扰着恒大另两名天价外援孔卡与克莱奥，孔卡表示：“现在交流是我最大的困难。虽然我 是在别的国家，但是也总想与人沟通，传递一些东西。但是语言的障碍让我们不能说太多，这不像是在巴西或者阿根廷。”克莱奥也表示如果没有翻译，他简直在中 国生活不下去。

　　比赛，最怕中超暴力男

　　穆里奇：后来，中国的队友们告诉我，这叫“给你点颜色看看”。频频受伤的穆里奇终于明白了一点：适应中超真的很难。　　穆里奇辞职信中提到的转会原因是不满中国足球的暴力风格，而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对中超的暴力不满呢？来中超以后每场比赛都被对手用超常规动作盯防的孔卡，对于中国足球的印象也是“粗、野、暴”。

　　“我在比赛中也遭受到了一些对手的侵犯，我认为中国足球还是需要去改进，不能让球场上出现那么多的暴力动作。”孔卡已经在中超踢了5场比赛，通过这五场 比赛他对中超联赛也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中国联赛还是比较暴力的，有一些球员在场上的动作非常大。”当然，孔卡所说的球场暴力并不是中国足球特有的，他 表示在阿根廷联赛也偶尔会发生一些暴力情况，但并不会想在中超那么频繁。而且，孔卡还特别提到，暴力足球在巴西联赛里是肯定不会有的。孔卡也认为中国足球 如果一直以现在这样的暴力频繁的情况发展下去，必定会走向衰落，这绝对是很不好的事情。所以他希望中超联赛能够减少暴力事件的发生，更多的利用足球技术去 踢比赛。

　　孔卡所言极是，中超的暴力已让外援吃了苦头。还记得奎瓦斯么，当年上海中远不惜重金把他招了过来，但在中国赛场，他却只打进了 5个进球。除去技战术因素，中国联赛粗暴的杀伤战术让这个巴拉圭人心有余悸，奎瓦斯在突破的时候遇到铲球，第一时间就是选择了跳闪躲避；还记得兰科维奇 么，这个脾气火爆的南斯拉夫人，在来到申花时候他曾经很感慨：“那些防守队员，根本不是在踢球，他们是想踢断我的腿”；还有曾经效力过辽宁队的匈牙利国脚 尤戈蒂奇，在中国赛场他显得非常业余，在被俱乐部忍无可忍解除合约之后，他留给中国足坛一句话：我如果在中国踢球，迟早会有断腿的一天。